周理乾首先介绍了这篇论文的写作背景。这篇论文从构思到现在，已经两年有余。论文主题起初是对两位智利生物学家马图拉纳（Humberto Muturana）和瓦雷拉（Francisco Varela）所提出的自创生（autopoiesis）理论内在矛盾的思考。一方面，他们认为生命最重要的是它们具有能够自维持、自复制和自繁殖的自我力量（self-agency）。不同于物理系统，生命系统并不是被动的与周围环境相互作用，而是主动的。进而认为认知实际上是生命与周围环境打交道的行为，认知并不是被动地受外部环境的刺激，而是主动地探索。“生命过程就是认知过程”。另一方面，他们又走向了生物还原论，认为从根本上来说，生命系统行为的实现机制与物理、化学过程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是结构决定性的（structural determined）。相较于这个理论，周理乾认为科利尔（John Collier）的自动体（autonomy）理论更具有说服力。这两种理论都认为生命和认知是连续的，都支持所谓的生命连续性论题。然而，在后来开始写作时，却发现这些内容不足以支撑起一篇论文。在读Peter Godfrey-Smith提出连续性论题的著作时，发现相较于其他对于连续性论题的讨论，Godfrey-Smith实际上是从外在主义的角度来讨论这个论题的。而近些年来，他又十分欣赏信号博弈论。周理乾发现信号博弈实际上可以用来支撑Godfrey-Smith所支持的外在主义版本的弱连续性论题。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篇论文。

    主持人胡星铭首先对周理乾的论文进行发难，他先以乔姆斯基的“生成语法”为例介绍了内在主义的含义，以洛克的经验论来说明外在主义的含义，然后指出，外在主义和内在主义是两种对立的、不相容的观点。而在这篇论文中，一方面没有对内在主义和外在主义进行明确的定义，另一方面又说这种内在主义与外在主义是并不相互冲突，这似乎与以往对这两种观点的理解相冲突。对此，周理乾回应说，这篇论文所说的内在主义实际上指的是认知的生成主义（enactivism）和生物符号学（biosemiotics）所持的观点，他们都主张意义来自于生命体；而外在主义就用了Godfrey-Smith的定义，即有机体内部性质要通过外部性质来解释。关于内在主义和外在主义，本来就存在不同的版本，胡星铭所说的是语义学中的含义。而这里的外在主义之所以不否认内在主义，是说Godfrey-Smith的外在主义并不否认生命体的agency，但这属于生命本体论或构成方面的问题。而他之所以提倡外在主义，就在于像避免以往心灵哲学中关于心灵的本体论方面的讨论，像“心灵的本质是什么？”“心灵如何存在于物理世界之中”，等等，很大程度上是含混不清的，因此，为了更有效地解释心灵，我们需要暂时将这些形而上学的问题搁置一边，看看用纯粹科学的手段能够解释多少。

    随后，尹智鹤提出，这篇文章中搁置形而上学问题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因为不论任何科学，都无法避免形而上学的问题。要解决一个问题，首先要澄清这个问题中的概念，而这篇论文对于生命和心灵都没有给出定义，即使这些根本性的问题最终解决不了（实际上，很多哲学问题都没有最终答案的）。对此，周理乾回应说，Godfrey-Smith的方案并不是说能够完全回避这些本体论的问题，比如即使这篇论文所支持的弱连续性，也是关于生命和心灵本体论或构成方面的。不过这里像科学中所做的那样，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工作假设（working hypothesis），不再继续讨论，而是在这个假设下看能够做多少有效的工作。当然，周理乾赞同尹智鹤的观点，对基本概念的讨论的确有助于问题的最终解决，但如果科学只是围绕着这些形而上学问题的讨论，将不会有任何进展，并援引库恩的范式理论说，生活于同一个范式中的科学家们对一门科学的基本信念是一致的，在此前提下进行解谜的工作。

    姚城提问，究竟什么是“agency”？周理乾回答说，agency与19世纪所说的“活力”很相似，就是说生命系统就有主动活动的能力，或者说具有内在目的，即它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自身内在的目的——维持生存、繁殖——而做出的。姚城进而又提出生命科学中应该有对生命的明确定义。周理乾回应到，在生命科学中有两种对生命的定义，第一种是对一些被认为对于生命是根本的性质的列举，有的科学家列举了七种；另一种是像上面所说的自创生理论那么做的，认为存在一种抽象的生命形式，只要具有这种形式就具有生命。不过究竟什么样的系统才能是生命，生命的agency是如何产生的，这些没有确定的答案，都还在讨论中。

    陈嘉鸿则提问，论文第8页所说的functional role（功能作用）是否包括游戏？在哲学中，游戏、艺术等通常不认为具有什么实用目的或功能。周理乾回应说，对此可以有三种理解，第一，游戏的确没有任何实用目的，而且这表明了人类心灵的独特性；第二，在动物界中也存在游戏，比如狮子、猴子幼崽也会做游戏，不过动物学家一般认为这是在锻炼一些对它们以后生存是必要的技能，实际上也具有一定功能的；第三，人类中的游戏虽然不具有直接的实用功能，在它们可能有助于要在整个文体整体某种功能的实现。不过在这篇论文中，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这里只考虑了最原初生命体的情况。

    随后，大家又讨论了与论文相关的其他问题，比如连续性论题如何有助于解决心灵的“解释鸿沟”（explanatory gap），强连续性的可能后果，弱连续性需要满足的条件，讨论连续性论题对于心灵哲学有什么好处，等等。此外，大家还帮助周理乾修改论文中存在的语法错误。

    讨论完论文后，胡星铭代表工作坊对这一学期的情况进行了总结。然后大家一起讨论了下学期的初步计划，包括要邀请哪些学者，应该尽量邀请外籍学者，以及研究生成员以后要更积极主动来做报告，等等。

主讲人和工作坊简介
周理乾：博士，南京大学哲学系科技哲学***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是复杂性及系统科学哲学、信息理论与信息哲学和生命与认知。详细介绍见哲学系主页。

“青年哲学家工作坊”（Workshop for Young Philosophers）：是在南京大学哲学系领导支持和鼓励下成立的一个学术组织，主要成员包括南大等南京高校的青年哲学教师与研究生。工作坊拟每月邀请一位优秀的哲学研究者来做报告，其工作方式是：报告人提前5天将他的最新论文（以未发表的为主）发给工作坊的小组小员；届时，报告人首先用10分钟的时间来介绍他论文的相关背景,然后回答听众提问，问答时间为 1小时 30分钟左右，最后20分钟报告人分享他研究哲学的经验。工作坊对所有人开放，欢迎参加。